周四的高数课刚上到一半，林默的手机在桌底里震动起来。屏幕上跳出王超的消息：「速回！电竞社招新赛出大事了！」
他皱了皱眉，把手机塞回口袋。讲台上学教授正推导傅里叶级数，粉笔在黑板上划出簌簌的响，像极了游戏里雪地地图的脚步声。林默的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顿，忽然想起高中时，队长总说「听声辨位是基本功」——现在他倒练就了在任何声音里捕捉「杂音」的本事，比如手机震动的频率，比如窗外飘进来的键盘声。
下课铃一响，他刚走出教学楼，就被王超拽住胳膊往宿舍跑。「你是不知道，」王超喘着气，额前的碎发被汗浸得贴在脸上，「今天下午的预选赛，计算机系的队作弊被抓了，现在闹翻天，电竞社要重赛，王奔他们想拉你入伙补位。」
「不去。」林默挣开他的手，语气比早晨的露水还凉。
「别啊！」王超急了，「就打一场，赢了就能进正赛。你知道他们作弊用了什么吗？脚本！自动瞄准那种，low得要死。要是咱们队有你这脑子……」
「我说了，我不会玩游戏。」林默转身要走，却被王超拦住。
「你是不是怕了？」王超的声音陡然拔高，「怕输？还是怕想起什么？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，看比赛的眼神比教练还毒，解数学题的手速比职业选手还快——你根本不是不会，是不敢！」
这句话像颗炸雷，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炸开。林默的后背瞬间绷紧，像被对手的狙击镜锁定。他想起高三全国赛的决胜局，最后一波团战他的闪现撞墙，队长在语音里喊「别怕，稳住」，可他的手指像被冻住，眼睁睁看着水晶爆炸。后来有人说他是紧张，只有他自己知道，那一刻他怕的不是输，是辜负。
「与你无关。」林默的声音冷得像冰，绕过王超往前走。
「林默！」王超在他身后喊，「计算机系的队长放话了，说咱们302宿舍都是孬种，不敢应战！」
林默的脚步顿在银杏树下。秋风卷着叶子落在他脚边，像无数双眼睛盯着他。他忽然想起战队经理说过的话：「电竞不是躲出来的，是打出来的。」那时候他觉得是废话，现在却像根针，扎破了他刻意维持的平静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转身往宿舍走。王超愣了愣，赶紧跟上去：「你……你想通了？」
林默没说话。路过机房时，里面传来更密集的键盘声，夹杂着争吵和欢呼。他的目光扫过玻璃门，看见屏幕上闪过熟悉的峡谷地图——红buff的刷新时间，小龙坑的视野盲区，这些像公式一样刻在脑子里的东西，突然变得鲜活起来。
宿舍里果然一片混乱。王奔正对着电脑屏幕骂骂咧咧，李宇杰在一旁劝，刘涛则在翻找着什么。「你可回来了！」王奔看见林默，眼睛一亮，「快帮我们看看这录像，计算机系那波团战，是不是明显开了脚本？」
林默的目光落在屏幕上。回放里的刺客英雄，走位僵硬得像提线木偶，却总能精准躲过技能，最后一记平A带走残血——这根本不是人类的反应速度，是脚本的「预判」。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沿敲了敲，节奏和当年分析对手破绽时一模一样。
「是脚本。」他说，声音很轻，却让宿舍瞬间安静。
「我就说吧！」王奔拍着桌子，「你看这走位，跟机器人似的。林默，算我求你了，就打一场，赢了咱们就走，不进正赛也行，就为了争口气！」
林默没接话，目光落在桌角的《高等数学》上。封面上的银杏叶被风吹得沙沙响，像在替他回答。他忽然想起高数答疑小组的苏芮，想起她画的小猫简笔画，想起她说「数学符号得哄着才能学会」——或许，有些东西也一样，不是靠躲就能消失，得直面了才能放下。
「地址。」他突然开口。
王奔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：「啊？什么？」
「重赛的地址。」林默的指尖划过课本封面，「几点？」
「下周六下午，学校机房！」王超乐得跳起来，「我现在就去报名字，咱们队名就叫……」
「不用队名。」林默打断他，「打完就散。」
那个周末，林默去了趟图书馆。苏芮正在整理答疑资料，看见他进来，笑着举起手里的习题册：「你看我画的这个，像不像你上次讲的高斯公式？」纸上画着个圆滚滚的小人，举着两个对称的积分符号，像举着盾牌。
「有点像。」林默的嘴角难得扬起一点弧度。
「对了，」苏芮忽然想起什么，「听说你们宿舍有人参加电竞社的比赛？王超昨天来问我借相机，说要拍比赛录像。」
林默的指尖在书页上顿了顿：「你也知道？」
「全校都在传呢，」苏芮眨眨眼，「说计算机系作弊被抓，要跟你们宿舍的队重赛。不过……我听赵妍说，你们队好像少个人？」
林默没说话。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习题册上，把苏芮画的小人照得发亮。他忽然觉得，这小人有点像高中时的自己，举着盾牌，假装无坚不摧。
「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，」苏芮把整理好的资料推给他，「比如……需要人帮忙记公式放松心情，可以找我。」
林默接过资料时，指尖触到她的手背，像触电般缩了回来。「谢了。」他低声说，转身往门口走。
「林默。」苏芮在他身后喊。
他回过头，看见她举着片银杏叶，眼睛弯成了月牙：「加油。不管是做题，还是……别的什么。」
离开图书馆时，秋风正好掀起他的衣角。林默把那片银杏叶夹进答疑资料，夹在「傅里叶级数」那一页。他忽然觉得，王超说得对，他不是不会，是不敢。但有些不敢，总得有被打破的一天——就像公式总有解法，阴影总有尽头，而他藏了太久的天赋，或许也该见见光了。
回宿舍的路上，他路过机房，里面已经有人在练手速。键盘声噼里啪啦响，像在为他擂鼓。林默的脚步没停，却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时间——从现在到下周六，还有五天。足够他回忆起那些被刻意掩埋的操作，足够他为302宿舍，也为自己，打一场迟来的「翻身仗」。
银杏叶在他身后簌簌落下，像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「战役」，铺就一条金色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