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六的机房比想象中热闹。林默站在门口时，听见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敲击声，混着解说员亢奋的声音：“欢迎来到电竞社招新赛重赛现场！今天的焦点战——302宿舍临时战队对决计算机系‘脚本队’！”
王超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别紧张，就当陪我们玩一把。”他手里攥着瓶功能饮料，包装上印着某电竞战队的LOGO，和林默高中时喝的那款一模一样。
林默没接话，目光扫过赛场。十二台电脑并排摆在机房中央，屏幕上的峡谷地图泛着冷光。计算机系的队员已经坐在对面，为首的男生染着黄毛，看见林默时嗤笑一声：“哟，302宿舍总算凑齐人了？我还以为要弃权呢。”
“少废话，赶紧开始。”王奔把耳机摔在桌上，耳罩上还沾着薯片渣。
林默在指定位置坐下，键盘的触感突然让他指尖一麻——这种青轴的机械键盘，键程和回弹力度，和他高中时用的那把几乎没差。他的手指悬在按键上方，忽然想起高三决赛前夜，队长在训练室给他换键盘：“这把新的，手感顺，明天别掉链子。”
“请双方选手调试设备。”裁判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。
林默深吸一口气，点开游戏客户端。王超在语音里喊：“林默你玩什么位置？我辅助，王奔打野，李宇杰上单，刘涛AD，你随便选个中单就行。”
他的鼠标在英雄列表里滑动，停在一个法师头像上——那是他高中时最擅长的英雄，技能连招像数学公式一样精准，曾帮战队拿下过无数次团战胜利。但他犹豫了两秒，最终点了个辅助英雄。
“你玩辅助？”王超愣了，“这英雄没伤害啊，你选个法师carry啊！”
“我不会别的。”林默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，有点失真。他看见对面的黄毛在屏幕那头笑，肩膀抖得像抽风。
游戏加载界面亮起时，林默的目光落在左下角的ID上——系统自动生成的“玩家6688”，像块临时的遮羞布。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旧ID“默”，当年在全国赛的屏幕上亮了整整三天，如今却连提起都觉得陌生。
“欢迎来到召唤师峡谷！”
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，黄毛操控的刺客直接越兵线压制。刘涛的AD英雄被打得连连后退，王超的辅助赶过去时，已经掉了半管血。“操！这黄毛搞偷袭！”王超在语音里骂。
林默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指令，辅助英雄的护盾精准套在AD身上，同时往草丛里扔了个探查守卫。视野亮起的瞬间，果然看见对方的打野蹲在里面——和他预判的位置分毫不差。
“有打野！”他喊。
王奔的打野及时赶到，配合林默的控制技能拿下一血。机房里爆发出一阵欢呼，王超在语音里喊：“可以啊林默！这预判绝了！”
林默没说话，指尖的热意却在蔓延。他操控着辅助跟在AD身后，走位像贴着无形的线——什么时候插眼，什么时候给盾，什么时候开大招，这些刻在肌肉记忆里的操作，根本不需要思考。
十分钟时，双方在小龙坑爆发团战。计算机系的黄毛操作刺客绕后，技能直指残血的王奔。就在他技能出手的瞬间，林默的辅助突然闪现上前，用身体挡住了致命一击。
“你疯了？”王奔的喊声快破音了。
林默没回答，反手一个控制技能定住刺客，同时在语音里报点：“对方中单在红buff草丛，打野在龙坑上方，注意走位。”他的语速很快，像在报一串数学公式，每个数字都精准得可怕。
王超他们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，按照林默的指令调整站位。最终团战打了波零换三，还顺势拿了小龙。机房里的欢呼声差点掀翻屋顶，连裁判都探过头来看屏幕。
“你怎么知道他们在那儿？”王奔的声音还在发颤。
“猜的。”林默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回城指令，屏幕上的辅助英雄提着灯笼往基地跑，像个默默无闻的信使。
接下来的二十分钟，林默的辅助成了全场最诡异的存在。他不抢人头，不贪资源，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——用护盾挡住AD的致命伤，用控制打断对方的连招，用视野预判对方的埋伏。黄毛的刺客被针对得频频黑屏，脸色越来越难看，最后在语音里吼：“这辅助开了吧？怎么可能每次都猜到我在哪儿！”
“人家凭本事，你输不起就别玩。”王超怼了回去。
决胜团爆发在对方高地。计算机系的基地只剩最后一丝血，黄毛的刺客还想绕后偷家，却被林默插在草丛里的真眼照得无所遁形。“就是现在！”林默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，技能连招行云流水，最后一记大招直接把刺客拍在墙上。
“ACE！”
“Victory！”
系统提示音和机房的欢呼声同时炸开。林默摘下耳机时，耳朵里嗡嗡作响。王超他们已经冲过来，抱着他的肩膀又蹦又跳，薯片渣掉了他一脖子。
“林默你太牛了！这辅助玩得比职业辅助还顶！”
“我就说你不是不会玩！你是不是以前打过大神？”
林默的目光越过他们，落在对面。黄毛把耳机摔在桌上，起身时撞了林默一下：“你等着，这事没完。”
“输了就输了，耍什么横。”王奔想追上去，被林默拉住了。
“算了。”他说。
走出机房时，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。李宇杰突然喊：“快看，那不是苏芮吗？”
林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，苏芮正站在银杏树下，手里举着本习题册，看见他们时挥了挥手。她的发梢被风吹得乱翘，像高中时战队经理总说的“幸运毛”。
“你们赢了？”她跑过来，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，“我刚从图书馆出来，听见机房里吵翻天。”
“必须赢！”王超把功能饮料塞给林默，“多亏了林默，他那辅助玩得……”
“运气好而已。”林默打断他，把饮料塞进包里。包装硌着他的手心，像块发烫的烙铁。
苏芮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两秒，忽然笑了：“我就知道你可以。不管是做题，还是别的什么。”她的指尖夹着片银杏叶，轻轻放在林默的书桌上，“答疑小组明天下午有活动，别忘了。”
林默看着她走进教学楼，白衬衫的衣角在风里晃。王奔撞了撞他的胳膊：“这苏芮对你有意思吧？刚才看你的眼神，跟看大神似的。”
“别瞎说。”林默把银杏叶夹进习题册，正好压在傅里叶级数的公式上。
回宿舍的路上，王超还在絮叨着刚才的比赛：“林默你真不考虑进电竞社？刚才社长来找我了，说想拉你入队，还说能请职业教练来指导……”
“不了。”林默的声音很轻，“我说过，打完就散。”
他的指尖还残留着键盘的触感，像层洗不掉的膜。机房里的欢呼声、键盘声、系统提示音，此刻都变成了背景音，只有苏芮那句“我就知道你可以”，在耳边反复回响。
宿舍楼下的公告栏前围了群人，新贴的海报上印着电竞社正赛的赛程，角落里用红笔写着“302宿舍临时战队晋级”。林默的目光在海报上扫过，突然觉得那行字有点刺眼。
“走了，庆祝去！”王奔勾住他的脖子，“我请吃火锅，加两份毛肚！”
林默被他们拽着往前走，书包里的习题册硌着后背。他忽然想起高中时战队夺冠那天，大家也是这样勾着肩膀去吃火锅，队长在火锅店的墙上写“烈火战队永不散”，字丑得像小学生涂鸦。
如今那面墙早被重新粉刷，就像他刻意抹去的过去。但今天的机房里，有些东西还是破土而出了——不是对冠军的渴望，而是那种和队友并肩作战的热意，那种指尖触碰键盘时的踏实。
秋风卷着银杏叶落在他脚边，林默的脚步顿了顿。或许，他不用刻意忘记过去，就像不用扔掉那片银杏叶——有些东西可以藏在书页里，和公式共存，就像他现在这样，左手握着习题册，右手还残留着键盘的温度。
火锅店里的热气漫出来时，他忽然笑了。原来平衡不是非此即彼，是带着过去的重量，慢慢走向想去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