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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

贞观二十三年,秋,辰时。

洪福寺的晨钟刚敲过第三响,院子里的菩提树已经被晨光浸得发亮。唐僧披着半旧的僧衣,手里攥着整理好的真经目录,正要往皇宫去——昨夜太监传话时特意叮嘱,陛下要在早朝后见他,商议将真经誊抄分发到各州府寺院的事。

“师父,路上小心。”沙僧背着包袱从禅房出来,里面装着给八戒准备的干粮,“俺跟二师兄这就动身去高老庄,争取十日之内回来。”

八戒跟在后面,九齿钉耙斜挎在肩上,怀里揣着个油纸包,里面是昨天没吃完的糯米糕——他特意留着,想带回高老庄,跟高翠兰说“你看,俺还记得你做的味道”。只是此刻他的耳朵耷拉着,脚步有些挪不动:“师父,俺……俺要是真见着翠兰了,该说啥啊?”

唐僧停下脚步,转身看着他。八戒的脸上没了往日的油滑,只剩满眼的忐忑,像个要去见丈母娘的毛头小子。他想起十四年前,八戒在高老庄被悟空降服时,还梗着脖子喊“俺老猪就喜欢翠兰,凭啥不让俺娶她”,如今倒学会了“怕”——这怕不是懦弱,是懂得了珍惜,是知道有些念想一旦碎了,就再也拼不回来了。

“不用特意说啥,”唐僧轻声道,“你是什么样,就跟她说什么样。当年你鲁莽,她没嫌你;如今你踏实了,她更不会。重要的是,你得让她知道,你没忘了她,也没丢了当年想跟她好好过日子的心。”

八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伸手摸了摸怀里的糯米糕,油纸包被体温焐得发暖:“俺知道了,师父。”

悟空扛着金箍棒从门外进来,刚去长安街头转了一圈,手里还拿着两个热乎的胡饼:“师父,俺老孙给你带了胡饼,路上饿了吃。皇宫里的宴席虽好,可未必有这街头的实在。”

唐僧接过胡饼,指尖触到饼上的温度,心里也暖了:“悟空有心了。你留在寺里,若是觉得闷,便去街上转转,只是别惹事。”

“俺老孙知道!”悟空拍了拍胸脯,眼珠一转,又凑过来,“师父,俺老孙昨天想了想,等二师兄回来,咱们重走取经路,第一站先去五行山呗?俺想看看当年压着俺的那座山,现在啥样了。”

“好,”唐僧笑着点头,“你想先去哪里,咱们就先去哪里。”

师徒四人在山门口分了路:唐僧往皇宫的方向走,青石板路上的露水还没干,他的僧鞋踩上去,留下浅浅的印子;八戒和沙僧往东边去,八戒走几步就回头望一眼,像是怕洪福寺的门突然关上,把他的念想也关在里面;悟空则靠在山门上,看着他们的背影,手里的金箍棒轻轻敲着地面,心里盘算着“等师父回来,俺老孙就去花果山看看,老猴子们说不定还等着俺呢”。

一、金銮殿上,真经与民生

皇宫的朱漆大门比洪福寺的山门气派多了,门口的侍卫见了唐僧,赶紧躬身行礼——如今“唐僧”这两个字,在长安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背着行囊的僧人,而是“取经功德佛”,是陛下亲封的“御弟”,连三岁小孩都知道,是从西天取回真经的活菩萨。

太监引着唐僧往金銮殿走,走廊两旁的宫灯还没撤,红色的灯穗垂在半空,风一吹就轻轻晃。路过东宫时,唐僧瞥见几个太医提着药箱匆匆往里走,心里忽然想起昨夜沙僧说的“宫里的太医总往东宫跑”——太宗的太子李承乾身子一直不好,这几年更是缠绵病榻,难怪陛下的鬓角添了那么多白发。

进了金銮殿,太宗正坐在龙椅上翻看奏折,见他进来,赶紧放下笔:“御弟来了,快坐。”

唐僧躬身行礼后,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,把真经目录递过去:“陛下,这是玄奘整理的真经目录,共三十五部,一千三百三十五卷,皆是从灵山取回的梵文原经。若要誊抄分发,需挑选精通梵文的僧人,再结合大唐的文字习惯,将经义解释清楚,免得各州府理解偏差。”

太宗接过目录,翻了几页,眉头微微皱起:“御弟考虑得周全。只是如今各州府刚经历水患,不少寺院被冲毁,僧人也散了些,怕是一时凑不齐那么多精通梵文的人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沉了些,“还有北边的突厥,上个月又扰了云州,杀了不少百姓,掳走了些牲畜。朕派去的将领还在跟他们对峙,粮草供应也紧着些。”

唐僧心里一沉。他在西天路上听商队说过突厥扰边的事,可没料到竟这么严重。他想起真经里的《金刚经》有云“应无所住而生其心”,以前他觉得这话是说要放下执念,现在忽然明白,“无所住”不是逃避,是在困境里仍能守住“济世”的初心——真经不是抄在纸上供人诵读的,是要用来解世人的苦的。

“陛下,”唐僧轻声道,“玄奘倒有个想法。咱们可以先在长安、洛阳、扬州这几处大州府设立‘译经院’,挑选精干的僧人先开始誊抄翻译,同时让各州府把散居的僧人召集回来,朝廷拨些粮草资助寺院重建。至于突厥扰边的事……玄奘虽不懂军事,却也知道百姓怕的不是突厥,是流离失所,是吃不饱饭。咱们可以在边境设立‘施粥棚’,让流民有口饭吃,再派僧人去给他们念经安抚,人心定了,才能一起抵抗突厥。”

太宗眼睛一亮:“御弟这话在理!朕怎么没想到?人心定了,比再多的兵马都管用。”他放下目录,站起身走到唐僧面前,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御弟果然是取过真经的人,看问题比朕还透彻。朕这就让人去安排,译经院的事,就交给御弟全权负责。”

唐僧起身躬身:“臣遵旨。只是玄奘有个请求——译经院不用选在皇宫附近,就设在洪福寺吧。一来洪福寺宽敞,二来离流民安置点近,玄奘也能顺便去看看流民,给他们送些吃的。”

“准了!”太宗笑着点头,“御弟心怀众生,真乃大唐之福。朕这就下旨,让户部拨些粮草和银两到洪福寺,供译经和救济流民之用。”

两人又聊了半个时辰,从真经的译法聊到百姓的生计,从各州府的寺院聊到边境的防守。唐僧发现,太宗虽身为帝王,却也有不少无奈——他想让百姓安居乐业,可突厥的扰边、水患的频发、太子的病体,桩桩件件都像压在他身上的担子,跟当年自己西天取经时遇到的妖魔鬼怪一样,躲不开,也逃不掉。

“御弟,”太宗忽然叹了口气,“朕有时候真羡慕你,能放下长安的繁华,去西天取真经。朕这帝王之位,看着风光,实则是坐在火山口上,稍有不慎,就会连累天下百姓。”

唐僧看着他鬓角的白发,忽然想起当年在灵山,如来佛祖说“众生皆苦,唯有自渡”。帝王有帝王的苦,僧人有僧人的苦,百姓有百姓的苦,所谓“取经”,不过是在苦里找一条自渡渡人的路。

“陛下不必羡慕,”唐僧轻声道,“您守着大唐的百姓,让他们有饭吃、有衣穿、有安稳日子过,这就是您的‘真经’。玄奘取的是纸上的经,您取的是济世的经,都是一样的功德。”

太宗愣了愣,随即笑了:“御弟这话,比真经还让朕心安。好,好一个‘济世的经’!朕这就去跟户部的人说,把流民安置点的事办得再妥当些。”

唐僧从皇宫出来时,已近午时。长安的街头比清晨更热闹了,小贩的叫卖声、马车的轱辘声、孩子的笑声混在一起,阳光洒在青石板上,暖得让人心里发甜。他想起太宗说的“济世的经”,忽然觉得手里的真经目录沉了些——这沉不是负担,是责任,是他接下来要走的“取经路”。

他没直接回洪福寺,而是往流民安置点走。安置点在长安的西边,是一片刚搭起来的帐篷,里面住的都是从南边水患区逃来的百姓。远远地,他就看见几个僧人在给流民分发粥饭,还有几个衙役在维持秩序。

“师父!”一个小和尚见他过来,赶紧跑过来行礼,“您怎么来了?”

唐僧接过小和尚手里的粥勺,舀起一碗粥递给旁边的老人:“过来看看。粥够不够?棉衣有没有分发下去?”

“够的,”小和尚点头,“昨天户部刚送来了一批粮草和棉衣,您放心,每个流民都能分到。”

唐僧看着老人喝粥时满足的样子,心里忽然踏实了——如来佛祖说“若悟不透,便是取了真经,也终究是一场空”,现在他悟透了,“透”的不是梵文经义,是“经在民间,不在灵山”,是“渡人先渡己,渡己先渡人”。

二、高老庄路,旧影与新愁

八戒和沙僧已经走了两个时辰,离高老庄还有三十里地。路边的麦子刚抽穗,绿油油的,风一吹就像波浪,跟十四年前八戒在这里抢亲时一模一样——当年他就是在这片麦田里,把高翠兰从回娘家的马车上拦下来,吓得高翠兰哭了一路,现在想来,还觉得脸红。

“二师兄,歇会儿吧,喝口水。”沙僧从包袱里拿出水囊,递给八戒。他见八戒一路都没怎么说话,只是盯着路边的景物发呆,知道他心里还在忐忑。

八戒接过水囊,喝了一口,目光却落在远处的一个小村落上——那是高老庄附近的张家庄,当年他常去那里蹭酒喝,村里的老人都喜欢跟他开玩笑,说“猪女婿,啥时候跟翠兰办喜事啊”。

“沙师弟,你说……翠兰会不会还在张家庄她娘家啊?”八戒忽然开口,声音有些发颤。

沙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张家庄的烟囱正冒着烟,袅袅地飘在天上,像一条细线,把八戒的念想拉得很长。他想了想,说:“说不定在呢。咱们去村里问问,正好也歇歇脚。”

两人往张家庄走,刚到村口,就看见一个老人坐在大槐树下编竹筐。老人头发都白了,背也驼了,可八戒还是一眼就认出来——是当年跟他一起喝酒的张老爹。

“张老爹!”八戒快步走过去,声音里满是激动。

张老爹抬起头,眯着眼睛看了八戒半天,才颤巍巍地开口:“你……你是当年高老庄的那个猪……猪仙长?”

“是俺!是俺老猪!”八戒赶紧点头,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,“张老爹,你还记得俺啊!”

“怎么不记得?”张老爹放下竹筐,拉着八戒的手,“当年你在高老庄,帮俺们挑水、劈柴,还赶走了偷鸡的黄鼠狼,村里的人都念你的好呢。你去西天取经后,翠兰那丫头,还常来跟俺打听你的消息。”

八戒的心一下子热了起来,赶紧问:“张老爹,翠兰呢?她现在怎么样了?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已经嫁人了?”

张老爹叹了口气,摇了摇头:“没嫁。你走后第二年,就有不少人来高家说亲,有当官的,有做生意的,可翠兰都不同意,说‘俺等八戒回来’。这一等,就是十四年啊。”

八戒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,手里的九齿钉耙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他想起昨天在长安街头认错人时的失落,想起夜里梦见高翠兰的模样,现在才知道,他的念想不是一厢情愿,他的等待也不是白费。

“那……那翠兰现在在哪?在高老庄还是在张家庄?”八戒擦了擦眼泪,声音还是发颤。

“在高老庄呢,”张老爹说,“她爹娘前几年走了,就剩她一个人守着高家的院子。每天除了种地,就是坐在门口等,说‘八戒说了,取了经就回来娶俺,他不会骗俺的’。”

八戒再也忍不住,蹲在地上哭了起来。沙僧赶紧上前,拍着他的背安慰:“二师兄,别哭了,这是好事啊,翠兰还在等你呢。”

“俺……俺对不起她,”八戒哽咽着说,“俺走了十四年,让她等了十四年,俺不是人……”

“你没错,”张老爹蹲下来,拍了拍八戒的肩膀,“你去西天取经,是为了做正事,是为了赎罪,翠兰懂你,俺们都懂你。当年你虽然鲁莽,可心善,翠兰没看错人。”

八戒慢慢站起来,捡起地上的九齿钉耙,怀里的糯米糕还暖着。他看着高老庄的方向,心里的忐忑没了,只剩满满的愧疚和期待:“张老爹,俺现在就去高老庄,俺要跟翠兰说,俺回来了,俺再也不离开她了。”

“好!好!”张老爹笑着点头,“快去,翠兰要是见了你,肯定高兴。”

两人谢过张老爹,继续往高老庄走。路上,八戒的脚步轻快了不少,嘴里还哼起了当年在高老庄学的小调:“翠兰妹妹你莫急,八戒哥哥去取经,取了真经就回来,跟你一起过光景……”

沙僧跟在后面,看着八戒的背影,忽然想起流沙河底的日子。当年他在流沙河吃了九个取经人,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只能做个妖怪,可没想到,跟着唐僧取经后,不仅赎了罪,还能看到二师兄这样的好日子。他忽然觉得,所谓“赎罪”,不是靠念经就能完成的,是靠做善事,靠对人的真心,靠不放弃自己。

“二师兄,”沙僧忽然开口,“等你跟翠兰成亲了,俺们重走取经路的时候,能不能带上翠兰啊?”

八戒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:“好啊!俺跟翠兰说,让她跟俺们一起走,看看西天的风景,看看俺们当年走过的路。她肯定喜欢。”

两人聊着天,不知不觉就到了高老庄的村口。村口的老槐树还在,树干比当年粗了不少,树枝上挂着几个红布条,是村里的人祈福用的。八戒的脚步又慢了下来,心里的愧疚又涌了上来——他怕自己现在的模样,会让翠兰失望;他怕自己这些年的变化,会跟翠兰没了共同语言;他怕……他怕这十四年的等待,会变成一场空。

“二师兄,别怕,”沙僧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翠兰等了你十四年,等的不是‘净坛使者’,是你这个八戒。你只要把真心给她,就够了。”

八戒点了点头,深吸一口气,朝着高老庄的方向走去。高家的院子就在村东头,他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穿着蓝布衣裙的女人,正坐在门口缝衣服,阳光洒在她的身上,像镀了一层金光。

是翠兰。

八戒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,喉咙里像堵了什么东西,说不出话来。他慢慢走过去,手里的九齿钉耙不自觉地放了下来,怀里的糯米糕也被他攥得变了形。

高翠兰抬起头,看见八戒,手里的针线一下子掉在了地上。她的眼睛很大,嘴角还是有两个小梨涡,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,头发也挽成了妇人的发髻——十四年的时光,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,却没改变她看八戒时的眼神,还是当年那样,带着惊讶,带着欢喜,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。

“八……八戒?”高翠兰的声音有些发颤,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。

“翠兰……俺回来了。”八戒的声音也颤着,他从怀里掏出油纸包,打开,里面的糯米糕虽然变形了,却还带着甜香,“俺……俺给你带了糯米糕,跟你当年做的一样,甜得很。”

高翠兰看着糯米糕,又看着八戒,忽然扑进他怀里,放声大哭起来:“你怎么才回来啊……俺等了你十四年,俺还以为你不回来了……”

八戒紧紧抱着她,眼泪也掉了下来,落在她的头发上:“俺错了,翠兰,俺不该让你等这么久……俺回来了,再也不离开你了。”

沙僧站在不远处,看着他们,脸上露出了浅淡的笑。他想起昨夜整理行李时,摸到的那个装着骷髅头印记的布包,现在忽然觉得,那个布包轻了些——有些罪,是靠真心赎罪的;有些等待,是靠真心回应的;有些路,是靠真心走下去的。

三、长安街头,悟空的新悟

悟空在洪福寺待了半天,实在觉得闷,就扛着金箍棒去了长安街头。他没像当年那样东张西望,只是慢慢走,看着街上的人——有挑着担子卖菜的小贩,有牵着孩子逛街的妇人,有坐在茶馆里聊天的老人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,每个人都活得踏实,这让他心里的迷茫少了些。

走到一条小巷口时,他忽然听见“呜呜”的哭声。是个小孩,看起来只有五六岁,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,手里拿着半个干硬的馒头,坐在墙角哭。

悟空走过去,蹲下来,声音放轻:“小孩,你哭啥?谁欺负你了?”

小孩抬起头,看见悟空毛茸茸的脸,吓了一跳,赶紧往后缩了缩:“你……你是妖怪吗?”

悟空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:“俺不是妖怪,俺是从西天回来的仙长,叫孙悟空。你别怕,俺不会伤害你。”

小孩半信半疑地看着他,眼泪还挂在脸上:“俺……俺娘病了,俺想给俺娘买包子,可俺没钱,俺只有这个馒头,还是从垃圾桶里捡的……”

悟空心里一沉。他想起当年在五行山脚下,唐僧给了他一碗粥,那碗粥让他觉得暖,让他愿意跟着唐僧去取经。现在这个小孩,跟当年的他一样,只是想要一点能让亲人活下去的东西,却这么难。

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,递给小孩:“拿着,去给你娘买包子,再请个大夫看看病。不够了,就去洪福寺找俺,俺叫孙悟空。”

小孩看着银子,眼睛一下子亮了,赶紧接过来,对着悟空磕了个头:“谢谢仙长!谢谢仙长!”说完,就拿着银子跑了,跑了几步还回头看了一眼,对着悟空笑了笑。

悟空看着小孩的背影,心里忽然觉得踏实了——以前他觉得,自己的本事是用来打妖怪的,现在才知道,本事也可以用来帮这样的小孩,帮这样的百姓。打妖怪是“除害”,帮百姓是“济世”,都是一样的功德,可帮百姓,却比打妖怪更让他觉得开心。

他继续往前走,走到一个酒楼门口时,忽然听见有人喊他:“大王!大王!”

悟空回头一看,是个老猴子,身上的毛都灰了,手里拿着一根树枝,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。他认出这是花果山的老猴,当年他大闹天宫时,这老猴还跟着他一起喝酒呢。

“你是……老灰?”悟空赶紧走过去,声音里满是惊讶,“你怎么来长安了?花果山出什么事了?”

老灰一见悟空,眼泪就掉了下来,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:“大王,您可算回来了!花果山被一群猎人占了,他们杀了不少猴子,还把咱们的水帘洞当成了仓库,放他们的弓箭和猎物。俺们打不过他们,只能跑出来,找您来帮忙啊!”

悟空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,手里的金箍棒“嗡”地响了一声,泛着冷光。他想起当年在花果山,猴子们跟着他一起玩耍,一起喝酒,一起对抗天兵天将,那是他最开心的日子。现在,猎人竟然敢欺负他的猴子,这让他怎么忍?

“俺老孙知道了,”悟空扶起老灰,声音里带着戾气,可很快又压了下去,“老灰,你先别急,跟俺说说,那些猎人有多少人?有没有伤人?”

老灰擦了擦眼泪,说:“有二十多个人,都拿着弓箭和刀,杀了咱们十几个猴子,还有几个猴子被他们抓走了,不知道去了哪里。俺们躲在山里,不敢出来,只能让俺来长安找您。”

悟空握紧了金箍棒,心里的火气直往上冒,可他忽然想起唐僧说的“能护着人,是本事;能帮着人,也是本事”——猎人虽然可恶,可说不定也有苦衷,比如家里有老母亲要养,比如没饭吃才来打猎。他不能像当年那样,一上来就打杀,得先弄清楚情况。

“老灰,你先在洪福寺住下,”悟空说,“俺明天就回花果山,看看那些猎人到底是怎么回事。若是他们真的作恶,俺老孙绝不饶他们;若是他们有苦衷,俺老孙也会想办法帮他们。”

老灰愣了一下,随即点头:“俺听大王的。大王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,以前您一听说有人欺负咱们,就直接打上去,现在还会问清楚情况,这是好事。”

悟空笑了笑,没说话。他知道,自己的变化,是十四年的取经路带来的,是唐僧、八戒、沙僧教会他的——妖怪不是都该杀,人不是都该信,凡事都要先弄清楚情况,都要留一分余地。

他带着老灰回洪福寺时,已近黄昏。唐僧也从流民安置点回来了,正在院子里整理真经。见悟空带着老灰回来,赶紧问:“悟空,这位是……”

“师父,这是俺花果山的老灰,”悟空说,“花果山被猎人占了,老灰来请俺回去帮忙。俺想明天就回花果山,处理完这事,就回来跟您一起重走取经路。”

唐僧点了点头:“好,你去吧,路上小心。若是猎人有苦衷,就尽量帮他们,别轻易动武。”

“俺知道了,师父。”悟空点头,心里忽然觉得,自己的“念想”找到了——不是当齐天大圣,不是当斗战胜佛,是护着花果山的猴子,是帮着长安的百姓,是跟着师父一起走接下来的路。

四、黄昏的约定

黄昏的光把洪福寺的院子染成了金色。唐僧坐在桌子旁,整理着白天从流民安置点带回来的名单,上面记着每个流民的名字和家庭情况,他想根据这些情况,给他们安排合适的住处和活计。

悟空在给老灰安排禅房,老灰坐在禅房里,还在跟悟空说花果山的事,说猴子们有多想念他,说水帘洞的水有多清,说山上的桃子有多甜。

沙僧从高老庄捎信回来了,信是八戒写的,字歪歪扭扭的,却满是欢喜:“师父,沙师弟,俺跟翠兰见着了,翠兰没嫁人,一直在等俺。俺想在高老庄待几天,跟翠兰说说这些年的事,然后就回洪福寺,跟您一起重走取经路。翠兰也说,想跟俺们一起去,看看西天的风景。”

唐僧拿着信,脸上露出了笑。他想起早晨分路时,八戒忐忑的模样,现在终于放下心了—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程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起点,八戒的归程是高老庄,起点是跟翠兰一起走接下来的路;悟空的归程是花果山,起点是护着猴子们,帮着百姓;他的归程是长安,起点是整理真经,救济流民。

他把信递给悟空,悟空看了,也笑了:“这呆子,总算遂了心愿了。等他回来,咱们就去五行山,俺要跟他和沙师弟,好好说说当年俺被压在五行山下的日子。”

唐僧点头,看向窗外的菩提树。夕阳的光落在树叶上,像撒了一层金粉,叶子轻轻摇晃,像是在跟他说“归程即起点,你的路还很长”。

他拿起笔,在真经目录的最后一页,写下了一段话:“真经者,非梵文之堆砌,非灵山之馈赠,乃济世之行动,乃渡人之真心,乃归程上的每一步,乃起点处的每一念。吾与悟空、八戒、沙僧,将重走取经路,自长安至灵山,自外在至内在,取己之真经,渡己之众生。”

写完,他放下笔,看向悟空:“悟空,明天你回花果山,路上注意安全。俺在洪福寺等着你们,等你们回来,咱们就出发。”

“好!”悟空点头,眼睛里满是坚定,“俺老孙一定尽快回来,跟师父一起走这趟路!”

黄昏的风从窗外吹进来,带着草木的清香,吹动了桌子上的真经目录,也吹动了师徒四人的约定。他们知道,接下来的路,或许会有新的困难,新的迷茫,新的挑战,可他们不怕——因为他们有彼此,有真心,有“归程即起点”的勇气,有取“内在真经”的决心。

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,夜幕开始降临。洪福寺的灯笼又被点亮了,温暖的光映在菩提树上,映在唐僧的脸上,映在悟空的脸上,也映在远方高老庄的方向,映在花果山的方向——那是他们的归程,也是他们的起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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